多渔 | 混日子

在师范学院读大二的寒假,我去了东莞一个电子厂呆了一个月。


为了赚点钱。

 

这也是我迄今为止,唯一的一次进厂经历,在电子厂的一个月里,我认识了不少流水线上的年轻人,有云南的,贵州的,陕西的,基本上都是十几岁就不读书了,跟着家人进厂打工。

 

而这次的经历,也打开了我观察另外一个群体的窗口,在很久以前,我曾天真的认为,人们的生活状态应该是差不多的。

 

虽然知道有阶层差距的客观存在,但是,那只是头脑中一个很抽象的概念,并没有直观而具体的感受。

 

有次我问他们,你们在这里习惯吗?

 

他们回答我说,习惯啊,这里比老家好很多,吃的,喝的,玩的很多。

 

其实我想问的是,对于生活状态,工作方式,习惯吗?

 

我不习惯。

 

由于是在流水线上站立工作,每天十到十二个小时,上班三天后,我的小腿便开始浮肿,下楼梯时需要靠着扶手,缓缓踱步。

 

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空虚。

 

每天在流水线上做着重复的工作,而当你业务不熟练的时候,眼看身边堆积的机器越来越多,内心万分焦急,脑中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,只想把自己变成一台机器,完成一个又一个机械的动作。

 

所以,当富士康连续有员工跳楼,新闻不断见诸报端的时候,我丝毫不觉得奇怪。

 

因为,当日复一日做着重复性的工作,看不到未来的希望,没有人生的方向,自己好像只是一台机器的时候,心情会极度压抑,而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,便会做出极端的选择。

 

《肖申克的救赎》中,瑞德对安迪说,监狱里的高墙实在是很有趣,刚入狱的时候,你痛恨周围的高墙;慢慢地,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;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,这就是体制化。

 

而那些长年在工厂在流水线上,辛苦工作的年轻人,很大一部分,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,被体制化了。

 

而那些无法接受这种体制化的,对生活还有憧憬的,要么,就奋力一跃,不断提升自己,比如,周群飞,上市公司蓝思科技的创始人,从打工妹到女富豪,但是这种例子,万中无一。

 

要么,干脆就自暴自弃了,日本NHK电视台,有一部反应这个题材的纪录片,叫做《三和大神》,记录的就是广州三和,这样一群放弃自己人生的群体生活影像。

 

无独有偶。

 

多年以后,当我开始工作接触社会,认识了一些同事,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,基本上就是在混日子,工作能少做就少做,甚至不做,过得去就行了,只是日复一日,在单位混点钱。

 

当因为业绩问题被清退时,又会牢骚满腹,觉得自己没有功劳,也有苦劳,领导都是卸磨杀驴的玩意儿。

 

如同新闻报道中,那个被裁撤的高速收费站中的当事人,女收费员委屈满腹,嚎啕大哭,我今年三十六岁,把青春都献给了收费站,除了收费什么也不会,你们要补偿我。

 

认真想想,现实当中,类似这样被体制化的人,不胜枚举,他们曾经也做了工作,不过,他们没有明白的是,他们做的事情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,而不是日有所增,而往往只是简单重复的工作,很容易被替代。

 

什么是日有所增?

 

那就是,你做的事情是有积累性,成长性的,如同春起之苗,不见其长,日有所增,如同涓涓细流,最终汇集成江海,一步一步,终至千里。

 

想要日有所增,就要让自己不断的学习,输入,消化,思考,然后,应用到自己做事情的层面上,这样才能不断提高。

 

我在电子厂呆了一个月后,赶在春节前就离开了,坐了一列临时绿皮火车,从温暖的东莞到北方某个地级市,整整三十三个小时。

 

车厢里温度计上的温度,一直都在下降,到了江西,飘起了鹅毛大雪,气温也下降到了负值,我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裹到身上,然后,沉沉睡去。

 

梦里,仿佛看到了《士兵突击》中的班长老马,苦笑着对我说:

 

别混日子了,小心有天日子把你给混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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