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叙利亚朋友,再见

 
 
 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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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,我去买了两个帐篷和两个睡袋,准备送到叙利亚小哥那里,以帮助他和他的朋友渡过难关。


天冷了,对于睡在大街上的人来说,最好的季节已经过去,冬天就是他们的劫难。


最近每次经过20区附近的La Chaplle街区,五颜六色的帐篷与日俱增。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冬天的到来而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,反而在漫长的冬季,他们要跟寒冷饥饿做斗争。


法国政府已经尽力了,在每年最寒冷的时候开放体育场,让难民暂渡难关。除此之外,国家好像也做不了什么,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警察赶走他们,允许他们有个地方可以安放帐篷,以鼓励他们活下去。


另外,法国政府还有一个非常人性化的政策,只要是符合政策的难民,法国政府会给每个申请者发放每月450欧元左右的补助。


但是补助有期限,3~6个月。过了3~6个月,他们就一分钱也没了。


开车走在路上,大把的乞讨者围着每一辆汽车在追,大部分人都是青壮年。上次我跟一个国内的朋友开车经过这片街区时,朋友看到这些乞讨者,在我的车内说了一句话,意思是这些人有手有脚的,为什么不去赚钱,非得出来要饭。


其实,要饭是他们生活的刚需。他们在法国没有合法身份,因为有工作许可证的要求,没有人敢雇用他们,所以找工作对他们来讲很难。


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,当难民补助用完之后,他们活下去的途径,最好的方式就是乞讨了。


如果乞讨这条路也被堵死,接下来只能靠偷或者抢了。


这也是现在巴黎的治安大不如以前的原因。


人类的所有欲望中,最重要的是食欲。


当一个人饿上三天后,在一盘红烧肉和一个绝色美女面前,所有人的选择都是那盘肉。


挨饿会使人的精神高度崩溃。


可惜在这个所谓的盛世中,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感同身受的机会。这种机会只留给了生活在极度贫困的地方或者处于战乱中的人们。


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忍受饥饿。


叙利亚小哥因为孩子上学的原因,没有住帐篷,他租了一个很小的房子,大约有20多平米。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他的家。房子所处的街区破烂不堪,周围全是垃圾箱和帐篷,跟我印象中的巴黎差别非常大,和其它正常街区是两个不同的世界。


20多平米的房间内搭了三个上下铺,其中一个上下铺拉了布帘,我想应该是给他的孩子住的。另外两张上下床,看起来都非常简陋。


我去的时候,小小的厨房里一团糟,很多锅碗堆在洗碗槽里都没有洗。


更令我惊讶的是,这个小房子里有六个男人,年龄都在30岁左右。


叙利亚小哥的眼睛不太好,不能打字,给我地址的时候发的是语音。虽然他当过法语老师,但是发音不是很准确,就这个地址,我校正了半天才找到。


期间我联系他确认方位,他竟然对我失去了耐心。


但所有这一切我都没有怪他,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情。


见到叙利亚小哥之后,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日的兴奋,连同房间内的六个男人,就那么冷漠地看着我。


我分两次把帐篷和睡袋扛上去。


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在跟我说,谢谢!


突然,我内心感觉到无比恐惧。从他们的眼睛里我读到了他们对这个社会的失望和怨恨。每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,失去了他们最基本的尊严。


用叙利亚小哥的话来讲,苟且偷生。


我觉得,现在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定时炸弹,仿佛在所有的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之前,他们缺少的仅仅是一把刀。


我还买了些吃的,送给他们的孩子。


也只有当我说出孩子这几个字的时候,叙利亚小哥的反应才是热烈的。我临走的时候,叙利亚小哥看着我的眼睛,狠狠地拥抱了我。


他用很轻的声音在我的耳边说了一声:“谢谢!胜哥。”


那个场面就仿佛刚刚参加过葬礼的人跟大家告别,一切皆在不言中。


我跟其他六个男人分别握了一下手,他们正处在男人最好的年纪,但是手上没有一点力量,这种无力感来自他们的内心和他们现实的处境,生活中的天花板对他们来说,触手可及。


当灵魂和梦想失去的时候,身体仿佛已经不存在了。


在叙利亚小哥陪我下楼的过程中,他跟我说,房间里的六个男人,每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庭。他之前跟这六个人也不认识,但是知道他们与自己曾经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,就因为这个,他允许这六个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。


说句实话,叙利亚小哥已经瘦得不成样子,但是他的形象在我的心里却越来越高大。我希望生活能够眷顾这样的好人,可以让他们一生平安。


除此之外他们别无所求。


轻轻地,我要走了。


这个叙利亚小哥的家,我也许再也不会回来。我的内心告诉我,我不能也无力再做这样的善事。敏感的我,很悲伤,他们对我的影响非常大。


我是一个无限乐观主义者,但当看到叙利亚小哥的处境时,又觉得生活是多么的悲哀。


我曾经梦想着改变世界。


但今天对我来讲,别说世界了,就连一个叙利亚小哥的处境我都改变不了。


他们的每一个眼神,对我来讲都是摧残。


我在发动汽车的一霎那,摇下了车窗玻璃。远远望去,那个叙利亚小哥就在街边。初冬的巴黎,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突然间,他给我跪下,磕了一个头。


他用这种最隆重的方式向我致谢,或者说,是告别。


眼睛一下子下起了雨。


再也看不见。


再见,叙利亚小哥。


我们还是别见了。



(今天的文章打赏开启,筹集的金额将全部用来购置帐篷,愿意帮助的可以打赏。)


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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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叙利亚朋友,你还好吗?


在巴黎,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是什么?


你是真的喜欢付出吗?


从今天开始,别再喊机票贵了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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