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懂懂学理发》之001

我爹是个算命的。

我一出生,就给我算了八个字:招蜂引蝶、种瓜得豆。

招蜂引蝶好理解。

种瓜得豆是什么意思?

我爹自己是这么解释的,就是这个娃不会按照你的预期去成长,甚至不会按照自己的预期去发展,属于歪歪脖子树,纯属天意系列。

我爹可能是给自己种了心锚。

从小就没给我什么期望,也从来没主动关心过我学习成绩。

好在,我很争气。

竟然考了个本科……

报志愿,我爹让我二选一,要么选医生,要么选教师,我想来想去,选教师吧,至少可以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,于是我填报了曲阜师范大学中文系。

很遗憾,被调剂了。

调剂到了曲阜师范大学翻译学院,学朝鲜语。

俗称,韩语。

不满意,也没办法,硬着头皮去读吧。

人家的爹送学生都叮嘱娃好好学习之类的,我爹怎么叮嘱我:到了学校,好好干活,老师安排什么干什么,老师没安排什么也长点眼力劲。

我很听我爹的话。

毕竟,我爹会算命,那么我爹说的,就是圣旨。

老师安排什么,我干什么,干完还要问老师,还有没有活要干?

班长、副班长、文艺委员这些干部咱抢不到,毕竟咱爹只会算命不会送礼,老师看我的确能干,让我干生活委员,生活委员管什么?

管生活的。

我就把自己定义成了辅导员的小跟班,最初她只安排我班级里的工作,后来觉得我的确很能干,开始安排我帮她干一些办公室的工作,例如打个字,扫个地,再后来,等我成了系学生会生活部部长时,连她家里的事我都管着,偶尔她出差,娃都是我给接送……

辅导员对我的评价,一句话可以概括,除了学习不怎么样,其它没毛病。

为什么学习不怎么样?

我压根就不爱学习,也没有考研打算,在曲阜师范大学,若是一个学生没有考研计划,这个学生是失败的,这可是全国考研率第一的大学,那学习氛围比高三还夸张,所以我这样的人在我们班就是另类,我们班60个学生,只有4个没考研的,除了我以外的3个人虽然没考研,但是考了公务员。

我算是最失败的。

因为我跟辅导员关系太好了,她一直都在替我规划,例如帮我申报省级优秀班干部,是想帮我操作保研+留校,保研问题不大,留校很难,因为当时我们系只有一个留校名额,有人比咱更加的品学兼优,动不动靠满分的主,咱是靠送礼才及的格。

大三时,辅导员又帮我规划了一条路,让我去管留学生宿舍,主要是韩国留学生,我是学韩语的,又跟这些留学生年龄差不多,最关键的一点,咱学习不行,但是社交一流,吃喝玩乐样样精通,辅导员这么安排的意思是什么?是想让我以职工的身份留校,不是教师身份,先扎住根,在高校工作总比你在企业工作强吧?

我也认同。

工作也很认真。

课堂上学韩语,我听起来就跟天书一般,但是我跟留学生交流却毫无障碍,我发现我有语言天赋,我拿英语来举例,何为语言天赋?单词+声调+手语若是能灵活应用,一个高中生的单词储备量足以旅行全球。

韩语也是如此。

我跟这些韩国留学生,能无缝隙交流。

甚至能聊骚。

连辅导员都对我刮目相看,没想到你能把他们管的服服帖帖的,留学生主要两大问题,男生酗酒,女生乱搞,当然有些正好反过来。

当时,对于未来我是这么规划的。

若是辅导员给我操作顺利,那么我就争取留校,哪怕当个校工也无妨,我很喜欢大学氛围,若是操作失败,也不要紧,我回县城工作,我姐姐他们不都在县城工作嘛,也挺好的,我那个年代的本科生回县城还是一路绿灯。

对于就业,我没担心过。

我一直都觉得我爹算命不准,他说我招蜂引蝶,可是我长的太丑了,从小学到大学,从来没有女生喜欢过我,只有咱暗恋别人,也从来没敢表达过,别说初夜了,咱连初吻都在,甚至从来没拉过女孩子的手。

高中时,我暗恋过一个女生。

她暗恋别人。

我为了暗恋她,我都努力喜欢她暗恋的人。

我多变态吧。

大三那年,我认识了宋丽萍,她是03级中文系的,我们认识还非常尴尬,我当时是楼长角色,一个留学生用校服蒙着她的头把她带进了宿舍,不是劫持,而是谈男女朋友,让人汇报给我了,我接着带人去查。

他把她带进宿舍,不是说要睡觉。

而是想喊她喝酒。

PARTY

他们在宿舍又蹦又跳的,让我抓了现行,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,个头高高的,17左右,小麦色的皮肤。

按照流程,我要上报给学校,学校决定怎么处分。

次日,她找到了我。

她能跟我说话,我就心软了,沦陷了,开始做起了她的舔狗,她应该从小到大都不缺舔狗,所以她对于驾驭舔狗是很专业的,你想我是个学渣都能帮她做作业,我该有多舔吧?

跟留学生没分手咋办?

不要紧,我跟她说,我不在意,他什么时候跟你分手,我什么时候接上。

我等着……

那时,我很喜欢看《天龙八部》,我总觉得我和她的关系是阿紫与游坦之,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喜欢我,毕竟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女人喜欢过我,但是我又觉得她喜欢我,因为她让我亲过她,只是嘴唇对嘴唇,手要扶在腰上,不能乱动。

已经很满足了。

我大四那年,她大三,她跟韩国人不怎么来往了,因为韩国人太好色,跪舔的女生太多了,他们也是朝三暮四,宋丽萍突然对我好了,甚至开始跟我规划人生了,问我怎么打算的?考不考研?

我说,我不考研,我准备参加工作。

她说,那你跟我一起回青岛吧。

她家是青岛即墨的,父母都是老师,独生女,我在她面前从来没自信过,因为她各方面都碾压我,出身比我好吧?人家是青岛姑娘,父母还是脱产的,而我爹我娘呢?种地的。

自然,谁弱小谁卑微。

我也不能要求她嫁到我们县城了,肯定是我嫁到青岛去。

我带着宋丽萍去辅导员家吃过饭。

辅导员的意思是临近毕业了,你别考虑男女朋友了,工作第一,男女朋友第二,你先争取留校,毕竟你比她高一级,等你工作稳定下来了,再规划你们俩的事不晚,你若是现在就跑到青岛去考公务员,一方面未必能考上,一方面这边就耽误了。

我跟辅导员也表达了我的想法,我长这么大,从来没被女孩子喜欢过,她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,那么我一定要以她为重,她第一,我第二。

宋丽萍是计划考研还是工作?

她是计划毕业回即墨当高中老师,没有考研计划。

临近毕业,辅导员帮我弄了优秀毕业生,省级优秀班干部,还宴请了负责校工招聘的领导,各方面都准备的差不多了,只等签合同就职了,我自己变卦了,我想了想,我还是要去即墨,我若是留校了,我就彻底失去了宋丽萍。

辅导员气的把我QQ都删了。

毕业后的那个暑假,我带宋丽萍回了一趟老家,家人一致反对我们,反对的理由不是这个姑娘不行,而是觉得这样的姑娘我们配不上,我们完全是两个阶层,咱就是农村土豆,你哪配的上城市番茄?

我依然固执。

决定去即墨。

宋丽萍家人知道有我的存在吗?

不知道。

我去即墨,主要是备考,但是我的专业太奇葩,没有太对口的,那些对专业没限制的岗位呢?太拥挤,万里挑一,对于咱这样的学渣而言,希望太渺茫。

有个司法机构招一名韩语专业的,但是一看就是萝卜坑,限制条件太多,例如本地户口,女性,就差限制姓氏了,这都是为人量身定做的,外人很难考走。

那咋弄?

实在不行,我想看看能否进学校,毕竟我是师范院校毕业的。

教不了语文数学,咱还教不了体育吗?

也很难。

因为青岛虹吸了全山东的毕业生。

有些迷茫。

不知道路在何方,我若是没有考到即墨的正式编制,那么我一定得不到宋丽萍,毕竟在山东,你没有正式编制就一无是处,一分钱不值。

在备考期,辅导员给我打了个电话,问我在哪?

我说,在即墨。

她问,有把握吗?

我说,够呛。

她说,考公务员必须是长线计划,很少有人能一次就中,我觉得你实在不行先就业吧,一边上班一边备考,两不误,有个很巧的事,即墨那边有家韩企需要个翻译,直接找到了咱学院,我觉得你还是比较适合干翻译的。

我说,我翻译不了。

她说,生活翻译,要求不高。

虽然我在认真的备考,但是一备考我就知道考上公务员的希望很渺茫,因为竞争太惨烈了,不说5001了,就是501都需要我平时在班里考第一才行。

我哪考回第一?

行不行的,先去韩国企业面试一下,毕竟我在即墨租房子住,到处都需要钱,捉襟见肘,光问家里要也不合适。

面试的这家企业是做鞋的,NIKE代工厂。

跟个监狱似的,军事化管理。

一道,两道,三四道门。

为了面试,我还花400块钱买了身西装,打上了领带,负责面试的是一位六十岁的老者,西装革履,干瘦,有点类似日本电影里的企业家形象,很是干练,他是这家企业的中层,负责外联,之前有个翻译,这个翻译也是公务员迷,听说海关招翻译合同工,丢掉了这边的高薪工作去当合同工去了。

还只是合同工。

就这样,给了我机会。

老头用韩语跟我对话,我展现了我的语言天赋,手足并用。

他满意。

就你了。

马上上班……

平时,我喊他社长,社长是一个工作狂,没有节假日,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,晚上九点准时休息,每天晚饭后去海边跑步。

他在青岛是独居模式,老婆孩子都在韩国。

他比较孤独。

我们俩孤独的人相遇了,我哪是他的翻译,就是他的生活助理,我爹那句话时刻回荡在我耳边,多干活。

还没说工资待遇呢。

管住,不管吃,试用期月薪2800元,试用期后5000元,额外缴纳五险一金,这个待遇有多高呢?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月薪1万元,应该不止,当年山东在岗职工的年均工资不到2万元。

我住厂区宿舍。

他是工作狂,一睁眼就要开始工作,于是他想让我搬到他的公寓去住,我们俩一人一个房间,我多干点活,日常生活开支基本都由他来承担。

他不差钱。

有时,我回忆起一路走来遇到的贵人,我一直在想,我辅导员是我的知遇之恩还是社长是?

我觉得,他是。

辅导员,说白了,还是普通人。

社长,不是。

他是看过世界的人,有自己价值观的人,我对他的评价就俩字,大爱。

他颠覆了我很多认知。

我比同龄人要早熟的一个重要原因,就是我提前十年知道了一些人生哲理,例如我是农村娃,农村娃接受的洗脑是什么?越是优秀的人越是肮脏的。

但是,从他身上,我读到了截然不同的信息。

越优秀的人,越是充满爱的。

有个小插曲,我进鞋厂工作后,宋丽萍很失望,因为这个NIKE代工厂在即墨非常有名,她觉得我进了鞋厂是当工人了,不仅仅她这么认为,我在我们同学群里说我在NIKE代工厂工作,他们也都以为我当工人了,甚至有同学鼓励我复读考研,意思是再怎么说也是本科生,咋能下工厂呢?

这个工厂有什么震撼我的地方?

我觉得焚烧炉对我冲击最大,不管是哪条流水线上有残次品,都会直接送焚烧炉,压根不可能流到外面去,也不能说没有可能,也有,例如你偷鞋帮我偷鞋底,然后出去DIY成一双,我只是听说有这么搞的,没验证过。

做翻译,是知道很多秘密的。

也要签保密协议。

凡是在中国投资这些大型加工企业的,都不是韩国的普通人,要么是大财团,要么是大家族,没有例外,他们投资的全是大家伙,当时社长联络最多的一个项目是飞行员培训基地,要频繁的见山东省内的一些相关资源方,这么说吧,我见识过的东西,都不能写。

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,那时一个外企可以带几辆黑牌车,黑牌车对品牌没有限制,什么车都可以上牌,黑牌车过了海关限制期以后是可以过户给别人的,青岛港、天津港现在经常卖的所谓的外商就是这个概念。

这都已经是红利末期了。

早期有多夸张,一辆牧马人,4S店需要50万,外商自带呢?

15万的成本。

然后呢?

要么,卖。

要么,送。

很多人都通过这种方式买车或要车。

当时咱没钱,别说15万了,就是5万我也没有,我跟社长算是忘年交,无话不聊,包括他有次从韩国回来跟我谈心,说自己的太太略有变化,不爱亲嘴了,使他很沮丧。

社长当时就提醒过我,若是有喜欢的车,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买辆。

咱哪敢想这些?

当时,各个市的劳动局都想跟社长建立关系,毕竟他是负责外联的,劳动局建立关系的目的是什么?

一是整个山东除了青岛济南外,基本都是劳务输出。

他们想为这些韩国企业做招工。

然后吃工资差。

这一块业务小,还有一块更大的业务,是想通过社长与韩国那边搭上关系,做出国劳务,那时各地动不动就搞韩国考察团,其实主要是做劳务考察,能拿到这个业务的,没有普通人,你可能会好奇,一个市级的出国劳务公司能有什么样的股东?可能是整个市里TOP100的人,我怎么知道的?

我是翻译呀!

肯定知道,有个考察团,当地的首富,当地五星酒店老板,当地劳动局一把手,当地奥迪4S店老板……

都是股东。

我第一次出国,就是去韩国,社长带着考察团去的,我肯定是开了眼界,只说一个细节,我们去唱歌,夜总会的小姐全跟洋娃娃似的,若是不动你都以为是假的,而且一个个皮肤太好了。

咱是翻译,没有资格点一个,只是看看。

已经觉得很震撼了。

那次去韩国,我跟社长的感情又进了一步,他带我去他家坐了坐,认识了她媳妇,他儿子,他媳妇在韩国司法机关上班,儿子是做广告公司的。

他日常喊我,也喊宝贝。

有儿子的意思。

我比他儿子还小。

有时我想起他,我都想不起他有什么缺点,若是非说缺点,我觉得他很像韩国人,好色,韩国人好色,真是一绝。

他谈过两个女朋友。

一个40来岁,是一个部门经理。

有家庭。

也不会说韩语。

但是属于他喜欢的类型,这女人雷厉风行,很是干练,对于这些事,他从来不避讳我,因为他生活很规律,例如晚饭后会去海边跑步,他会带着我和女的一起去。

一个是大学生,他资助的。

女生放假会到鞋厂找他,就住在公寓,此时我会搬到宿舍去住,他又不是很像韩国人,韩国人有玩弄女人的感觉,他不,仿佛是好朋友,纯粹的精神交流。

所以,我一直都怀疑,他是否跟她们睡过?

这里面还有个小插曲,中秋节,他会去女大学生家送月饼,女大学生的妈妈自己在,属于贫困户,有次我们俩去送月饼,女大学生的妈妈骑自行车到村口迎接,因为太激动了,骑车掉沟里去了。

无论是她还是她妈,对他真的只有感激。

韩国这些企业有个特点,对反腐也是高压模式,所以会采取轮岗制,三年一换岗,我跟着他的时候是他在中国的最后一年,他要去越南,当时韩国人已经决定在越南开设工厂了。

宋丽萍接触过社长以及我在鞋厂的位置后,又认可了我。

甚至,觉得对我有些高看。

没想到,你这么牛?

社长要走,我和宋丽萍请社长吃饭,社长很高兴,非要反请我们俩喝酒,我们都不会喝酒,但是他说喝点,我们肯定喝点。

我只记得,那晚宋丽萍没回去,跟我回了宿舍。

脱了衣服,准备时。

她说,不行,你要这样,我就不是处女了。

我好感动,我一直都为你跟韩国留学生早睡过了,没想到一直都还是,那我也要尊重你,等我娶你的时候再说。

抱着睡过后,感情又升级了,她跟妈妈说了我。

带着我去见了她妈妈。

很遗憾。

她妈妈没相中我……

坚决反对,说了那句青岛妈妈都会说的话:姑娘,你是青岛姑娘呀!

在此时,社长也反对我跟宋丽萍交往。

他觉得有两个原因:

第一、他认为35岁以前的男人,不该谈婚论嫁,以事业为重。

第二、你的未来,绝对不是你今天能想象的。

他临走,送了我个礼物,他觉得我缺个驾照,当时报名费是2100元,他帮我交了2000元,我自己付了100元。

他希望我继续在鞋厂干一年,他说大概率他会回来的。

他走后,分管我的领导成了中国人,我临沂老乡,按理说应该对我很好吧?其实他是个汉奸,对韩国人低头哈腰,训起我来就跟训孙子似的,我心想,难道是因为我没送礼给他?我送过礼后,他依然如此。

我干的不开心。

但是,又不知道该去哪,毕竟工资也比较高,我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,辅导员一听,我竟然没有参加公务员考试,也把考公务员的念头放下了,甚是担心,反复叮嘱我,你考不上公务员你什么都不是……

叮嘱我,莫忘初心。

宋丽萍她妈极力反对她跟我在一起后,她跟我就真的冷淡了,另外,她在学校那边不乏追求者,这些我都知道,我唯一欣慰的是,她竟然是处女,说明她是爱我的。

一直到今天,我都在想,我跟宋丽萍到底有没有分手?

貌似从来没说过分手。

但是,就这么渐渐的突然不联系了。

可能是我见过她妈妈后,也觉得我姐说的对,我们的确不是一个阶层的,她妈戴个眼镜,一看就是知识分子,我娘是个农村娘们,大字不识。

从此,再也没见过面。

一晃,十几年过去了,她在抖音刷到了我,问了一句,是你吗?

我接着回,是我。

我虽然是个网红,但是从不露脸,不自信,长的丑。

不露脸咋成的网红?

手艺人,理发。

83万粉丝。

我们见了个面,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,先是握了握手,然后礼貌性的拥抱了一下,一拥抱她就哭了,说了一句:懂懂,你让我后悔死吧。

就见了这一面。

什么故事都没有,只是分手时调侃了一句:什么时候方便,去我那做个头发。

她说,好呀!

那,问题来了,你一个当翻译的,咋莫名其妙的成了理发的?又成了网红呢?

别急。

且听我慢慢道来!


DDDD-b0bbb0bbDD-xuelif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