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山-012-唐玄宗封禅

看《封禅大典》,武则天出场。


有位妈妈跟孩子讲,快看,杨贵妃来了。


这位妈妈应该有点文化,但是看劈叉了,以为这是《长恨歌》……


我真想给他们娘俩科普一下。


李世民、武则天、李隆基、杨贵妃,到底是什么关系?


唐朝盛世,一共三个高潮,按时间顺序分别是:贞观之治、贞观遗风、开元盛世。贞观之治对应的是李世民,算是开篇高潮;贞观遗风对应的是武则天,算是接续高潮;开元盛世对应的是李隆基,则是高潮之巅。这几个人里最老的是李世民,武则天是他的妃子之一,李世民死后,武则天又跟李世民的儿子李治走到一起、生儿育女,其中一个儿就是李隆基的爹。梳理一下,就是,武则天既是李世民的小媳妇又是儿媳妇,又是李隆基的亲奶奶。


《长恨歌》里爱的死去活来的是李隆基与杨贵妃。


当然,要论得宠,杨贵妃离武则天差的不是一点半点。


李治封禅,要挽着武则天一起上泰山。


这场景,杨贵妃连想也不敢想……


李隆基的开元盛世,到底有多盛?


看两点。


第一、长安已是百万级国际大都市。当时全球范围内,能跟长安相提并论的只有阿拔斯王朝的巴格达。


什么是国际级大都市?


参考今天的纽约,虹吸全球精英,不同地区,不同种族。后来成为地藏王菩萨的新罗国王子金乔觉也是这期间来的中国。


唐朝两次封禅,都跟奥运会似的,世界各国派使者参加。


第二,全国人口突破5000万。


若以盛世作为标准来评判是否有资格封禅,那李隆基直接就是保送生。


李隆基有四大得力干将:姚崇、宋璟、张说和张九龄。


史称“开元四贤相”。


这四人里,同时具备文韬武略并且诗文歌赋最为杰出的,当属张说。


李隆基封禅,就是张说提议的。


皇上您创造了比太宗“贞观之治”还要繁荣的“开元盛世”,早就应该去“登封报天,降禅除地”了。


此言甚合李隆基之意,毕竟封禅不仅仅是跟上天汇报工作,还是为天下祈福,值得一搞,于是签发了皇帝令,启动封禅筹备工作。


其实,不仅仅皇帝盼着封禅。


文武大臣也盼着。


因为,封禅这种国家级喜事,人均三等功,只要能有机会参与,回来就能晋升。所以,谁能跟着去,谁不能跟着去,都是大学问。


张说虽官至丞相,但也没能免俗。


近水楼台先得月。


把女婿郑镒安排进了封禅队伍。封禅前女婿是九品,封禅完晋升为了五品。


对于郑镒的晋升,背后大家肯定议论纷纷。


调侃,“此乃泰山之力也!”


把岳父称作泰山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。


对于泰山而言,李隆基的封禅之行是个转折点。他来之前,泰山属于小众山,来的是帝王和教众,相当于政治山、宗教山。


李隆基天生王者,又能文善武,自然很容易引领时代潮流。他来爬泰山吸引了当朝无数文艺青年前来打卡,如李白,杜甫……


从此,泰山开启了大众模式。


进入了“文化山”阶段。


杜甫来爬泰山时才24岁,也还没啥名气,刚参加完公务员考试,没取上。


虽落榜,但是藏不住青春豪迈: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。


杜甫,运气一般。


正好赶上唐朝抛物线朝下拐,而且经历了一个暴击,中国历史上第一绞肉战,安史之乱。唐朝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。


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就是描写的安史之乱。


杜甫的诗最能体现他这一生的境遇和心态。年轻时:放荡齐赵间,裘马颇清狂。老年时: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。


就如那个段子,好消息:过上了诗一般生活。坏消息:杜甫后半生的诗。


纵然是名垂千古的大诗人,在其生活的时代,也只是一粒看不到自己命运的沙。


封禅时,皇帝敬天祭地。


那泰山神在皇帝们眼里,几何?


看一个细节。


李隆基封泰山神为“天齐王”,只是个王。


并安排,把岱庙给好好搞搞。史书记载:“令所管崇饰祠庙”。


这是泰山神与岱庙第一次出现在帝王封禅记录中。


由此也可以推断,为什么李治与武则天来泰山封禅时住在灵岩寺而不是岱庙,因为岱庙当时只是个破庙,还不具备行宫职能。


李隆基给泰山留下了什么?


一,封禅玉册,目前保存在台北故宫博物院。(附图1,2)


二,唐摩崖石刻。我个人觉得,应该算是整个泰山最震撼的景点,削崖为碑。石刻前面有个小广场,山东泰山足球队每年发布一张俱乐部合影,就在这个位置拍的,也是登泰山团队合影的不二之选。(附图3,4,5,6)


“五岳独尊”石刻辨识度最高。


但是要讲内涵,跟唐摩崖不是一个级别的。


“五岳独尊”字出自泰安知府而已。


唐摩崖上的《纪泰山铭》可是唐玄宗李隆基亲笔撰写。看官方介绍:刻于唐开元十四年(726)九月,为唐玄宗李隆基封禅泰山后撰书的铭文。摩崖高1320厘米,宽530厘米。正文隶书24行,满行51字,现存1008字,字大16x25厘米。


目前,全球最清晰的拓本保存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,巨大无比。讲解介绍,这是李隆基的亲笔。大家以为是原版书法,纷纷拍照。其实,这只是拓本,另外,这也是东京国立博物馆唯一允许拍照的展品。(附图7)


国内也偶有拓本展出,要么残缺不齐,要么不够清晰。


那现在去拓个行不?


应该不允许,毕竟拓字很暴力,对文物有损伤……


咱不懂书法,自然也搞不懂为什么拓本也值钱,这不就是手工复印品嘛?!去年我骑行山东时,在烟台遇到过一个魏碑拓本艺术馆,出于好奇心,我采访了工作人员,他用大白话科普了一下拓本的艺术价值。


一句话概括,拓本比碑更容易保存。


例如泰山秦刻石,虽然碑不在了,但是拓本在。


越早的拓本越值钱。


因为,代表着更清晰,更全面。


可以这么理解,若是泰山管委会想修复一下《纪泰山铭》,还需要参考东京国立博物馆的原始拓本。


拓本不是可以随意复印吗?


是的。不过那个母本值钱,也是拍卖会上的常客。


当时工作人员拿IPAD给我看了一个崔敬邕墓志铭,称之为魏碑之冠,初拓本,拍到了400多万港元。


还是今天方便,拿相机一拍。


想放多大就放多大。


泰山脚下的书画院也有卖泰山碑文拓本的,多是复印件。最常见的是岱顶的五岳真形图朱砂拓本,说是挂在家里,五毒不侵。五岳真形图属于道教符,据说是太上老君所传。道士们整天生活在深山老林,携带这个符是驱虫驱兽用的。《抱朴子》:“凡修道之士栖隐山谷,须得五岳真形图佩之。其山中鬼魅精灵、虫虎妖怪,一切毒物,莫能近矣。”


泰山顶上的那个刻有五岳真形图的石碑应该没多少年。


崭新。(附图8,9)


五岳在这一点上,很默契。


每一家都在山上搞了这么一块碑,都比较新。嵩山的貌似稍微老一点,万历年间的……


泰山上的这块就在天街上,孔子庙西边,不怎么显眼,一不小心就错过了。


李隆基封禅时,没拜一下山上的孔子吗?


当时,孔庙还没上山。


李隆基是专程跑到了曲阜去祭祀的孔子,还吟诗一首:夫子何为者,栖栖一代中。地犹鄹氏邑,宅即鲁王宫。叹凤嗟身否,伤麟怨道穷。今看两楹奠,当与梦时同。


有才吧?!


李隆基的一生,是开挂的一生。


幼年天真烂漫,青年果敢刚毅,中年豪气冲天,晚年柔情蜜意。


那咋就没能成为千古一帝呢?


我对他的评价就是,死晚了。


若是早死十五年,死在开元盛世的巅峰期,他就是整个唐朝的桂冠,中国帝王口碑NO.1,独一档的存在。


只可惜,晚节不保。


也许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。61岁遇上了杨贵妃,完全就是老糊涂模式了,精力、脑力、眼界都跟不上时代了,昏招频出。


精力跟不上了,就喜欢找没本事的小人物当代理人,因为这类人没有真本事,成不了大气候,还可以被自己遥控指挥。李隆基找了两个代理人。一是杨贵妃的哥哥杨国忠,放进朝堂当鲶鱼用,目的是牵制李林甫专权。二是收了安禄山这条狗。安禄山出身卑微,胡人,穷屌丝出身,进朝先磕头,皇上,我就是您的一条狗。


但是呢,小人物有点像癌细胞,一旦长大就不可控了。


我写历史系列时,总结到一个规律,所有的衰退都出在接班问题上。要么是强势基因传递给了弱势基因,烂泥扶不上墙,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;要么是上一任死的太早,新皇帝还没长大成人,心智不成熟,最终导致外戚与宦官夺权,如东汉;要么是上一任死晚了,老皇帝老了,太子也老了,如萧衍,活到了86,把太子都熬死了。


话说回来,多次封禅也没能阻止唐朝步入深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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