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禅(1000)

蝉的幼虫深藏在黑暗的地下,从两三年到十六七年不等,平均也要七八年吧,才能爬上地面,得见天光。

等着从幼虫成了知了猴,经过一夜的努力蜕变,飞上枝头后,还没有唱几天,它就匆匆地“见光死”了。

用世俗的眼光看,这个是多么遗憾而无奈的一件事。

漫长的黑夜,漫长的准备,漫长的等待,用了七八年之久的时间去追求一个目标,最后,登上舞台,享受鲜花与掌声的时间,却是那么短暂。



成功的甜蜜与打拼的苦难相比,显得那么不成比例。

如果“一蹴而就”该多好,如果“一鸣惊人”该多好,如果“一劳永逸”该多好,可惜,世间还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让我们遇到。

要知道,还有很多蝉的幼虫,刚爬出地面就被孩子们捉走,油炸了吃掉,有的爬到树上刚要唱歌就被小鸟叼走了。

比不幸更加不幸的例子,有更多。

知足常乐,知道这个道理,在某种程度上,就算了然了,了义了。

蝉有很多名字,其中一个最通用的名字是“知了”。有谁想过,蝉为什么也叫“知了”吗?

飞虫叫什么名字,那还不都是我们先辈们给起的。
古人认为蝉性高洁,《史记·屈原贾生列传》中说:“蝉蜕于浊秽,以浮游尘埃之外。”

蝉在最后脱壳成为成虫之前,一直生活在污泥浊水之中,等脱壳化为蝉时,飞到高高的树上,只饮露水,可谓出污泥而不染,故而古人十分推崇。


先贤们翻译佛经时使用了“蝉”的形近字“禅”,或许就是认为蝉已经了义了,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又给蝉起名叫“知了”。我之所以选择:蝉禅,我一直认为,蝉和人一样,在离开的时候,一定是明心见性,豁然通透。

人其实就像林间地头的知了:咬破地皮钻出来,就近爬上一棵树,忍痛脱掉旧壳衣,折腾大半夜终于蜕变成一只蝉,高高兴兴飞到枝头去唱歌。

然而,出头和蜕变的时机却也重要的很。

出来早了,落入逮知了的孩子手里,自然难免盐水腌渍热油烹煎。

出来晚了,未及蜕变就落入黎明觅食的鸟雀喙中。

错过好时光的,即便有幸蜕变成功,飞上枝头却已是三秋将过寒霜逼袭,未开唱腔也就“噤若寒蝉”,迎风安息。

在北方的深秋里,经常可以见到不少这样的蝉,看其肤色知是刚刚蜕变,但却遭遇一夜寒霜,黎明时已成冷尸,深埋地下数年的歌唱梦想,就这样轻易破灭了。

可见 ,把握时机也是非常重要的,时机就是禅机。

可见,这只大名叫“蝉”小名叫“知了”的飞虫,它的一生是多么有禅意,有禅机,有禅趣。

人能活到蝉的份上,不畏死生,不避风霜,淡定从容,顺其自然,也就从“蝉”变成“禅”了!

蝉的一生是如此,人不也一样吗?


禅是智慧的,是有机趣的。

智慧的东西都不会拖拖拉拉,唧唧歪歪。

诗人以禅诗为最高境界,画家以禅画为最高境界,连写文章的,也都要追求充满禅机的智慧文字。

南北朝刘宋时期的诗人王籍有两句名诗:“蝉噪林愈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空灵智趣,境界高妙。

禅宗传入中国时,面临一个经典翻译的问题,当时把梵文dhyāna (“禅那”)翻译成“禅”,其实就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情。

因为,翻译者想到了会飞会唱歌的飞虫“蝉”,是根据蝉的生命特征来赋予“禅”字以中文内涵的,音译的同时更是精巧地赋予了相通的神韵。

是谓蝉禅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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